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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沈老师，有求必应不像是你的风格。”

那头的水流声小了些，很快便传来沈杜恩平淡的声音，在几平米的厕所里撞出回响变得比平时低沉：“什么？”

“听不见就出来听，”白承航脱口才觉得老是这么和沈杜恩说话不太礼貌，虽然他很烦沈杜恩，但眼下毕竟“吃人嘴软”，煎饼果子还没全吃掉呢，很快又补了一句，“不然你还是听不到。”

他扭头去看教学楼下学校中心广场竖立的国旗，它正因晚风吹拂飘得掀起几层波澜，发出轻微晃动的绳线声响。今晚没月亮，阴天，到处都是黑黝黝的，连树影都看不太清楚，只能听见哗啦叶音。白承航想象着风是实体的，而他每一次张嘴吃煎饼果子，风就会如一道粘稠的透明糯物灌进喉咙，吞进胃里，引发寒凉的抽搐疼痛。

“吃完了吗，吃完就回去自习吧。”沈杜恩从厕所里出来，还很细致地用剩下的纸巾擦手，哪里像其他人一样匆匆甩手了事。他看见白承航靠在走廊边上发呆，正紧闭着嘴，眼睛有一会没有眨动。夜风吹开了少年前额的头发，浓眉惹眼，却在眉尾略显稀疏，和白昌荣……白卓航……一模一样。

他们眼中都藏有一种傲气，对世间的叛逆反抗，和格格不入。沈杜恩走近白承航，和他对视了，再次在心底重复道。他当然能感受到白承航对他的不耐烦，和智力天分给予的自信自负，自己只是让白承航好好把周测和作业做了，他也时刻散发着不重视的轻视态度。

刚刚替白承航给侧腰的伤口涂抹药水，白承航一直在发抖，让沈杜恩有些迟钝，抬头看见少年咬紧牙关，憋得额上青筋若隐若现。只是白承航自己似乎没意识到，倔强地掀开外套把短袖衣摆拉起来，眼神死盯墙角，嘴里大口吃着总算愿意吃的煎饼果子，压抑身体的不适。

白承航讨厌触碰，沈杜恩发觉了，所以已经很避免再碰到他，只有不小心地接触，却不知对方几乎快被自己呼出的潮热鼻息搅得快疯了，让赤裸的侧腰一顿难受，忍得心烦意乱。

“我不是在命令你，只是叫你回去上课。”沈杜恩皱眉，对白承航带火药的语气感到不快，不知道他要惹什么事。白承航最终还是没理他，大口把剩下的煎饼果子塞进嘴里后越过沈杜恩，随手把袋子往男女厕所间的垃圾桶扔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走。

“白承航，除了学业，你也要改一下自己的性格，知道吗？”沈杜恩回身叫住他，颇有苦口婆心的语气，“你这个性格，将来到社会是要吃亏的。”

“你搞笑呢。我怎么了？”白承航回头，厌恶地看了沈杜恩一眼，也不等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直接插兜走了。

他没道歉，自己也没道谢，就当扯平了，白承航想。直到坐回教室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狠狠地把一些负面情绪发泄在沈杜恩身上了，尽管自己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沈杜恩给他带了晚饭，又服软般替他上药，不应该再被搞心态的。

为什么偏偏会做白昌荣从没做过的事情。

初中的时候逞能，替一个被挨打的学弟解围，害得自己也被打得很惨。两人搀扶着一边哭一边回家，被白昌荣看到了，一起带去药房买药擦伤。

白昌荣蹲在地上给那个学弟上药，满脸歉意和讨好的笑。等学弟离开，白昌荣也牵着白承航离开，却并没有给他上药。他把白承航拉进大儿子的房间里，和着跌打水的刺鼻味道对他拳打脚踢，药水被发泄般摔洒了一身。

“你又打架！把他打成那样！你是不是怕我累不死，去赔人家药钱？！”

白承航不是故意的。

他垂眼看着沈杜恩弯腰替他上药，总是不自觉地想起白昌荣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想象着那对眼珠要因为暴怒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吓得六神无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