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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思缓缓步出晋王府邸的大门,背影逐渐拉长,直至融入暮色之中。郭荣嘴角挂着一抹浅笑,目送其远去,那笑容仿佛春日里和煦的微风,温柔而含蓄。然而,待常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郭荣的神色倏忽间变得凝重,他轻轻一挥衣袖,转身,步伐坚定地迈回府邸深处。
杨骏与王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无需多言,二人心领神会,紧随其后。回到房间,郭荣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盏,大口饮下,仿佛要用这滚烫的茶水驱散心中的波澜。待气息稍平,他沉声道:“王朴,你即刻着手安排,派遣可靠之人前往宋州,细细探查常思在那里的所作所为。此事非同小可,恐怕那隐患已如蛀虫般,悄然侵蚀至深。”
说出这番话时,郭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王朴微微颔首,神色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郑重,回应道:“遵命,殿下,我这便着手安排。”
一旁的杨骏目睹此景,欲言又止,神色颇为踌躇。郭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道:“骏哥儿,咱们都是自己兄弟,心里有话,但说无妨。”
杨骏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袖中轻轻攥了攥,沉声道:“殿下,我有一事不明?既然常思在宋州所作所为犹如蛀虫一般,为何此番我们不快刀斩乱麻,反倒步步为营,如此行事的话,恐打草惊蛇,反倒让归德的漕运生乱——毕竟汴水连着半个开封府的粮仓。”
郭荣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被晨露打湿的石阶,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郁:“你看这石阶,若是猛地用凿子敲,定会崩裂;但若是日日浇水、慢慢打磨,反倒能磨得平整。如今的节度使,多是跟着先皇打天下的旧人,手里都握着兵甲。王峻刚殁,他们本就揣着心思,若此时再动常思——哪怕他确有不妥,其他节度使只会想‘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
他拿起茶盏,却没喝,只是看着水汽氤氲:“常思在宋州十年,归德军里半数将领是他提拔的。真要‘快刀斩乱麻’,归德必乱。若是此时北汉和契丹再趁机南下,咱们辛辛苦苦稳住的局面,怕是要退回十年前。”
杨骏闻此言,心中暗自思量,藩镇之事,委实对朝廷安危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蓦地,王殷在魏博军营中的那番话浮现在他的脑海:“藩镇,犹如肉中深扎之刺,急于拔除,只会痛彻心扉,血流不止,唯有先消其炎,方能徐图解决。”念及此处,杨骏不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殿下所忧,莫非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郭荣自澶州归京,刚刚接手朝中繁冗事务,不觉间眉头紧锁,心中泛起几分棘手之感:“诚然,王峻之案,因骄横犯上,激起朝野公愤,处置起来自是名正言顺,毫无争议。然而常思之事却大为不同,此人虽贪恋财货,却未曾公然违抗君命,加之昔日对父皇确有旧恩。若要动他,恐怕会让那些旧日功臣心生寒意,更令藩镇诸侯暗自揣度,‘莫非朝廷难以容得下有功之人?’”
杨骏忽然明白,郭荣的“步步为营”,不是退让,是在“消弭猜忌”。他躬身道:“殿下远见,属下愚钝了。不过,属下这里还有一言,还请殿下好好考虑下!”
郭荣嘴角含笑,语气温和道:“哦?到底是何事,不妨细细道来。”
未及杨骏启齿,一旁的王朴已抢先一步,笑声中带着几分玩味:“骏哥儿心中所系,莫非是那常思所欠的四万余两丝的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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