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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的穿堂风裹挟着霉味,将褪色的黄幔帐吹得猎猎作响。黛玉攥着那张泛黄的海捕文书,指尖几乎要掐进宣纸纹路里。画像上的林如海眉间朱砂灼灼如血,襁褓婴孩耳后的莲花胎记,正与她铜镜中照了十五年的印记严丝合缝。
"老爷腕间这道疤..."宝玉突然擒住贾政右臂,月牙状的旧伤在晨光下泛着青紫,"可是被三棱箭簇所伤?"话音未落,墙缝里的檀木珠突然滚落,露出藏在砖后的婴孩襁褓。金线绣的"敏"字被血迹染成暗褐,黛玉认得这是贾敏姑母闺名——当年母亲病逝前,枕畔香囊上也绣着同样字样的回纹。
贾政的念珠突然崩断,紫檀珠子在青砖上弹跳如雨。他踉跄着跌坐在供桌前,袖口扫落半截残烛,蜡油滴在褪色的肚兜上,银线暗绣的河道图竟渐渐显出朱砂痕迹。黛玉俯身细看,鸳鸯交颈处的东珠忽然裂开,露出内里米粒大的玉牌——正是元春省亲时戴过的双凤衔珠禁步。
"二门传话!刑部来人要查库房账册!"平儿的惊呼混着杂沓脚步声自月洞门传来。宝玉突然扯下腰间汗巾系在窗棂,雪青绸缎在风中猎猎如旗:"妹妹快随我来!"黛玉还未及反应,已被他拽着翻过西墙。墙根野菊丛中,半截鎏金栏杆斜插在晨露里,金漆剥落处爬满新结的蛛网。
二人贴着游廊疾走,忽见周瑞家的引着三个皂衣差役往梨香院去。黛玉扯住宝玉袖口,葱绿杭绸直裰扫过廊柱,惊起梁间栖雀。"那领头的腰间佩刀..."她压低声音,"刀鞘云纹与昨夜忠顺王府长史的佩剑同式。"话音未落,梨香院方向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惊得池中白鹤振翅而起,在残荷间荡开三百圈涟漪。
潇湘馆的焦梁在秋阳下泛着惨白。黛玉蹲在月洞门残骸前,竹节筒里的营造录已碳化成灰。忽见焦页缝隙透出点点金芒,宝玉用断簪轻轻拨弄,竟挑出半枚金累丝嵌宝的耳坠——凤姐生辰那日,王夫人戴的正是这副"丹凤朝阳"。
"二爷!林姑娘!"雪雁气喘吁吁自竹林钻出,裙裾沾满苍耳,"平儿姐姐让我送这个来..."她递上的螺钿匣子锁头锈死,夹层里却藏着半张药方。黛玉就着残镜细看,泛黄的宣纸上"砒霜三钱"的字迹旁,赫然印着薛姨妈常用的荷花笺水印。
宝玉忽然夺过药方对着日头细照:"这墨色青中带灰,是掺了辽东松烟的特制墨——去年薛大哥给老爷贺寿的礼单,用的便是这种墨。"他话音未落,蘅芜苑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惊得竹梢麻雀扑棱棱乱飞。
断墙下的金镶玉镯在正午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宝钗默然拾起母亲遗落的镯子,翡翠内壁的裂痕里渗出暗红痕迹。妆奁夹层中的当票突然散落,辽东生铁的记载在青砖上铺成扇形,每张立票人处的朱雀纹都在翅尖多出一道分叉——与薛蟠幼时摔碎的玉佩裂纹如出一辙。
"姑娘!太太又昏过去了!"莺儿带着哭腔的呼喊自厢房传来。宝钗疾步闯入时,薛姨妈手中的药瓶正滚到脚踏下,"砒霜"标签被指甲划破处,露出瓶底暗刻的葡萄纹——与王熙凤肚兜上的暗绣同出一脉。
申时三刻,醉仙楼二层临窗座。贾蔷指尖的翡翠扳指泛着尸青,戒面螭纹在茶汤倒影中扭曲如蛇。"军弩之事..."他压低嗓音,袖口金线回纹在案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忠顺王府要的可不是二百张。"话音未落,楼梯突然传来环佩叮当,邢夫人陪房捧着鎏金食盒款款而来:"蔷哥儿尝尝这火腿炖肘子,昨儿庄子上新宰的猪。"
黛玉扮作的青衣公子突然咳嗽,袖中账簿滑落在地。贾蔷俯身去拾,后颈突然露出半枚胭脂痣——与贾赦拇指印中的红痕形同孪生。宝玉假作搀扶,指尖掠过他腰间玉佩,断裂处的朱砂在袖口染出新月痕迹。
戌时的暴雨将忠顺王府后巷冲刷得泥泞不堪。宝玉攥着麻绳滑入枯井,井壁青苔下突现的箭镞泛着幽蓝。他取下腰间汗巾包裹铁器,雪青绸缎瞬间被铁锈洇出绛色——正是贾珠书房剑穗的流苏颜色。
黛玉在井口望风,忽见灯笼自巷尾逼近。情急之下她解开发带系在竹枝上,葱绿丝绦在风中飘摇如鬼火。追兵迟疑的刹那,井下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当宝玉满身污泥攀上井沿时,油纸包最下层的礼单残页正渗出点点猩红——"辽东参二十斤"的"参"字被血迹晕染,化作一只振翅朱雀。
次日辰时,宗祠的断梁上垂下蛛丝万千。贾政跪在青砖地上,供桌暗格里突然滚出半块羊脂玉佩。黛玉俯身拾起,断裂处的朱砂在晨光中艳如泣血——与王夫人常年佩戴的凤佩缺口严丝合缝。
"戊辰年腊月廿三..."她抖开礼单,三百两黄金的墨迹突然遇潮晕染,显出下层"军饷"二字。宝玉突然掀开地砖,三百锭带血官银底部,"林如海监铸"的阴刻在尘埃中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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