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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红光的扫射如同疯子的视线,每掠过一次,刑天巨大的创口就跟着抽搐一次。断臂处裸露的神经束残留了太多绿宝的“瘾”,痛楚不再是锐利的切割,而像在骨头茬子里硬生生插了一根滚烫的烙铁,每次心跳都把这烙铁往深处夯,搅动起骨髓里的金属屑和血肉里的机油残渣。汗水裹着血污,顺着他的颈脖往下淌,在胸甲上画出断续蜿蜒的印记,像极了暴雨后被冲垮的田埂。
他右臂死死撑着地面,合金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视野边缘弥漫着失血带来的黑斑,像劣质相机镜头上洗不掉的霉点。即便如此,他的独眼依旧死死焊在蜜糖身上,眼白布满蛛网般的血丝。
小调拖着蜜糖,在湿滑、布满金属碎屑和粘稠绿血的地面上艰难挪动,每一次警报红光扫过,蜜糖肩头那绿宝核心残存的脉络就在皮下如活物般蠕动凸起,发出微弱的磷光。小调的手指死死按着蜜糖颈部动脉,指下那微弱得如同风中烛火的搏动让他喉头发紧。断臂离他不远,截断面上焦糊的金属和惨白骨茬之间,墨绿的菌丝正疯狂地、孜孜不倦地涌出,探向四面八方,仿佛一条条在空气中嗅探的恶心蛞蝓,带着湿冷的粘液滴落。
“妈的!烧了它!烧了这个鬼东西!”方舟七号的咆哮压过了刺耳的警报,他再次尝试瞄准地上那条令人作呕的断臂,脉冲枪蓄能的光圈在枪口明明灭灭,如同接触不良的旧灯泡。
艾丽西亚摔得七荤八素,后脑勺磕地的钝痛还没散去,喉咙里满是甜腥味。主控台那熔融的能量接口在她眼前滋滋作响,蓝光被警报的红彻底撕裂,交替闪烁,像酒吧坏掉的霓虹灯牌,把她惨白的脸照得如同跳傩戏的鬼面。
【沙丘意志临界接触!沙丘意志临界接触!】
冰冷的系统警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濒临断线的扭曲声调,在她脑中回旋。她甚至听到了电流短路的噼啪杂音,混在那苍凉得如同亿万流沙滑落的低语之中。
黑暗如粘稠的沥青,瞬间淹没了整个宏大空间,吞没了每一寸曾经辉煌的能量光流和悬浮的冰冷屏幕。那一点在黑暗深处突兀亮起的光源,与其说是光,不如说是黑暗中睁开的一只无法理解的幽瞳。它摇曳着,投下的影子笼罩全场,像是把无形巨大化的皮影戏强塞进人的视野。
那轮廓悬浮着。它没有迈步,更像是信号卡顿的视频里画面在抽搐着前进,忽远忽近,边缘带着闪烁的噪点。无数细长如锈蚀铁丝、又似干枯仙人掌刺的节肢状触须盘绕扭结在它庞大的头部,在绝对的寂静中,唯有微弱的沙粒摩擦声细细绵绵,如同倒提着细沙沙漏,沙粒无止尽地流淌。巨大的压力伴随着古老而纯粹的“注视”降临,没有恶意,却比最深重的恶意更令人绝望,那是空间自身在向你倾塌的窒息感。
艾丽西亚被钉在原地,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冻得牙齿都在打颤。脑子像被搅进了一台榨汁机,眼前全是旋转的黑白噪点,耳边是越来越清晰的沙流声——无边无际,吞没一切的流沙。方舟七号扣着扳机的食指关节捏得死白,金属枪管都在微微嗡鸣。小调干脆把头埋在了蜜糖颈窝里,连呼吸都忘了,只感到那冰凉节肢影子的尖端,似乎就悬在他后颈窝一寸之上。
蜜糖被那纯粹的黑暗包裹着,几乎融化其中。只有她肩窝深处那拳头大小、仍在搏动的残存绿宝核心,如同烧红的炭,固执地在绝对的黑暗里亮着。那幽绿的光晕如同信号灯,清晰地将那非人的阴影轮廓吸引过来,也映亮了蜜糖苍白脸上残留的痛苦痕迹。汗水打湿了鬓角,黏在脸颊,几缕发丝紧贴着毫无血色的嘴角。
蜜糖猛地一震,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没有声息的抽噎,像被人捏扁了半边的风箱。仿佛回应着那来自深渊的注视,她肩窝里的绿宝核心骤然发亮!墨绿的粘液像是沸腾的毒油,猛地从那被刑天撕裂的伤口里挤爆出来,沿着她纤薄而布满汗水的肩胛、锁骨,如同活过来的、粘稠冰冷的沥青,快速蔓延!无数蛛网般的纤细金线在这层滑腻的绿膜下急速生长、游走,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突突直跳,如同失控的水泵,鼓胀成扭曲的紫色蚯蚓。那场景惊悚得如同廉价恐怖片里的变异特效。
但蜜糖的反应更让人心头发毛。她眼珠在剧痛中几乎要翻过去,可瞳孔的中心却诡异地死死锁定了黑暗中摇曳的巨大阴影。她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只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次绷紧都像是快要折断的枯枝。
黑暗,沉默,压抑得如同棺材盖焊死前的最后一秒。所有人都僵住了,除了那庞大阴影头部盘绕的无数细长节肢——它们开始极其轻微地摆动,像是在解析着空气中无形的信号涟漪。
刑天沉重的喘息如同破败的风箱运转到极限,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汗水浸透了他残存的半边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引着断臂处的剧痛,像有砂纸在骨头上生搓。他右臂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断臂创口被自己粗劣的高温碳化处理过,如同强行把烙铁按在烂肉上,现在血和机油混合着粘稠的绿液还在不停地渗出,在脚下汇成一摊不断扩大的污迹,散发着一股金属和腐肉混合的铁锈与腥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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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仅剩的眼睛是浑浊滚烫的血红,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凶兽般的凶悍。他死死盯着蜜糖的方向,小调那单薄的身影抱着她,在绝对的黑与墨绿的磷光映衬下,脆弱得像狂风中的一张糖纸。
视线艰难地挪开,越过小调颤抖的肩头,最终定格在那令人窒息的核心——那如同烂疮扎根在蜜糖骨头里的绿宝残骸。那东西仿佛在呼吸,每一次搏动都发出极其微弱但令人心烦意乱的“咕噜”声,像是在嗤笑他们的徒劳。粘稠如沥青的绿液还在蜜糖肩上扩散,那些细如发丝的金线在绿膜下突突脉动,如同皮下爬行的、致命的金色线虫。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到几乎被他耳鸣盖过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凝重的黑暗,刺入了他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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