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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门便把乌纱帽摘下来递给禄喜,“我到书房去一趟。”
禄喜接过帽子抱着,欲言又止地睇了须臾他的背影,转道往正屋里回去。甫进门就看见角落几张高香几上摆着几盆白海棠白月季。叫了管事的媳妇来问,那媳妇说:“李大人叫花匠送来的,才刚摆上你们就回来了。”
禄喜盯着那花问:“哪家的花匠?”
那媳妇笑着乜一眼,“谁知道哪家的花匠?人生地不熟的我上哪里去认得?李大人派来的,左不过是他们府上常使唤的人。”
禄喜待要问人家是不是姓良,转念一想,这媳妇是二奶奶派来伺候的人,二奶奶又同鲁忱的夫人走得近,妙真的事情多少也知道些。倘或当着她的面打听良家,没得又惹些是非。
因此打住了没问,只把乌纱帽交给小丫头子,吩咐道:“二爷这会往书房去了,先把凉茶预备上来。外头热得很,一会进来就要用的。”
那媳妇答应着吩咐小丫头,禄喜退到廊庑下坐着,心里纠葛着要不要把方才瞧见妙真的事情回禀回禀。真是为难,要是禀了,给跟来的这些丫头媳妇知道,回去告诉二奶奶,未免怪是我挑唆的;要是不禀,二爷忙过这两日,想起来找到良家去,到时候查对出来,又说我有意隐瞒。
可他到底能不能想起来这码事?这就叫人猜不透了。
其实妙真落水的第二年夏天,鲁忱就找来嘉兴了一趟,回京兴兴地和传星说起良恭的画,颇有些相逢恨晚的懊恼。传星听着没多大意思,只问他:“我请你打听的事情呢?”
鲁忱这才想起那档子事,坐下来笑叹,“根本犯不着曲七拐八地去问,你那位小妾,现就堂而皇之住在人家中。人家成亲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说着,暗瞟传星一眼,也是有意要帮衬良恭几句,“你要找就该早去找,这会再去,岂不是夺人之妻?这可是犯法违律的事。这半年朝中多少人不服你,说你是仗着你父亲与老丈人的势才破格荣升,可别在这个时候授人以柄呐。”
要不是为这个,传星早就另打发人往嘉兴去了,何至于等到如今?自年初荣升后,朝廷里议论他的话不少,无非是说他太年轻便担此重任,是沾了他老子的光。外头说他的就不少,近来连他岳父也对他有些微词,还不是如沁回娘家抱怨了几句的结果?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因小失大,先从里到外把一干体面关系维护好才是要紧。因此只笑不语,暂且搁置了此事不管。
一搁便是几年,这几年来和如沁的关系倒又缓和如初。如沁除生下位小姐外,再无所出,本着贤德之风,前年又与太太商议着为他娶了一房小妾。传星所剩无多的空闲都被这一妻三妾挤德满满当当,关于妙真这个人,大概是从他记忆中淡忘了,竟没再听他说起过。
这回他自请到嘉兴来,官场都说他是竭力要做些政绩出来堵人的嘴。只禄喜隐隐觉得是有些旁的因由,不过没敢问,就怕问起来果然如此,他做下人的摘不了干系。两口子有什么不好明吵,都是拿他们底下人撒气。
正在为难,看见传星从洞内进来。先往卧房里换了件家常蜜合色纱袍出来,坐在榻上呷了口茶,叫了禄喜进来问:“鲁忱上回写下的良家的地址,你去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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