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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感觉到我没有恶意,除了衣着怪异些,老者神情有所放松,道:“不是他铺的,是他爹。咱这里,有唐、鲁两家历代精于铺路造桥,两家之中又以鲁家之技为上咱这里大大小小不少道路,都有鲁家血汗。可惜,鲁老大一生勤恳,筑路造福百姓,年过五旬方得了鲁正这根独苗,辛苦养到十岁大,却染了热病,一睡不醒,直过了一整年,试了百样药,这小儿才悠悠醒转。可惜,大约高烧作祟,原本伶俐的一个小娃,生生成了痴儿。没几年,鲁老大病故,这痴儿却死也不穿孝服,还把灵牌扔到火里。唉,有子在前却无人送终。鲁老大素来为人宽厚,临了却是这般凄凉。之后三十年,鲁家小儿丝毫无变,终日坐于路端不肯归家,痴痴傻傻。鲁家家道中落,如今就剩个忠心的老仆打理一间陋室,可也拿鲁正毫无办法,只得每日来探看几次,送些饭菜。天晓得这老仆还有多少时日侍奉小主人,可怜得很。
这是我在鱼门国听到的第一段故事,一点不喜庆我指着那个被称为鲁正的疯汉,问:“您说,他在这条路前坐了三十年可不就是。”老者神色哀伤,“当年我家与鲁家是近邻,受过鲁老大不少恩惠如今见他的独子被人一口一个‘鲁疯子’地喊,我这心口也阵阵儿地疼呢。可是,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如何呢?罢了罢了,人各有命,鲁老大当年铺了这条蟾宫路当收官之作本是取·蟾宫折桂’的好意头,谁料到…唉,不讲了不讲了,小姑娘你既是初来乍到,便听老朽一句,天黑早归家,莫在这邪路附近逗留。”说罢,他撇下我,长吁短叹地离开了。蟾宫,多好听的名字,筑得又这么长这么直这么好,我实在见不得把“邪路”二字罩在上头。再说,胖三斤不说这里是个什么捷径么,我这样的懒人,肯定不能忍受有捷径却不能走的痛苦啊!
这个事儿,我得管目送走了老者,回头,发现两个小鬼不知何时跑到“鲁疯子”面前,撅着小屁股,正帮人家捡米粒儿呢。
大叔,我妈说米要煮熟才能吃。”未知把捡起的一小撮米粒放到他脏兮兮的手里。
“你这样不对。你家有电饭煲么?
浆糊公子与未知小姐真是心地良善。”胖三斤站在一旁替他们举着伞,面带微笑地对走过来的我称赞道,“他们的胃口也必定很好善良不善良跟胃口好不好有关系?!什么逻辑…不过,若你们以为我会跳起来把两个小鬼抱开,阻止他们靠近一个疯汉的话,那就错了。我历来很鼓励他们跟外头的人多接触,“阅人”这项有益一生的本事,就得从小抓起。比起那些娇滴滴的看见蟑螂都要吓得大哭的娃,我更欣慰于见到两个“助人为乐的好少年,不,是好儿童,因为他们现在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两岁刚会走路的模样,还穿着印着卡通熊猫的睡袍妈,大叔一个人捡不完这么多米呢,我也捡不完。”未知噘着嘴说。
“今天捡不完就明天捡嘛。”我摸摸她的头另一侧,浆糊蹲在大路右面的第一根龙柱前,一边捡米粒,一边还嘀咕着什么。
“浆糊,”我朝他喊了一声,“过来,该走了。”
浆糊应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来,一边往我这边走,一边又回了两三次头“鲁先生是吧?”我试着跟鲁疯子沟通,“你看天这么晚了,雨又大,不如回家去,他压根儿不理我,只朝未知跟浆糊伸出手,毫无戒备地等他们把米粒放上来,呆滞的目光里,透出一丝信任与依赖这个心理我理解,几乎所有人,都不会对一两岁的小娃娃有戒心。有时,某些被贴上呆傻标签的人士,对天真无邪的孩童会产生本能的亲近感,我以为,一个人就算智力受损,对善恶的感知还是在的接过米粒,他又埋下头,一粒一粒往嘴里塞。
大叔,你快回家吧!”浆糊戳了戳他的肩膀,“雨这么大,你不回去,别人也不回去呢!鲁疯子继续吃米,摇头晃脑,自得其乐。
算了,就让大叔在这里吧。”我牵起未知,“我们明天再来看大叔好不好?
未知点点头,浆糊不情愿地走过来,再次回头看了看龙柱那边,目光又从龙柱追到大路的中间,突然神色一变,“啊”一声叫出来。
“怎么了?”我循声往路中间一看,除了滴落的雨水与埋在远处的灯火,整条蟾宫路上空无一物。
我下意识地想走过去看看,孰料一只大手出其不意地抓住了我的脚踝,害我差点跌倒。
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鲁疯子咧开大嘴,朝我憨笑,力气之大,要拧断我的腿似的。
嗯,知道要钱,还不算疯得太厉害。不过我万没想到这个家伙会开口说话,真是今晚最大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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