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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垂手收拾起案上的名册,淡声道:“如今梨园已经不像从前了,没有人逼着你去人家府上献艺,你还有什么可愁的?若是想让我放你回去,那就免开尊口吧,园内有园内的规矩,我若是因你一人开了这个口子,余下的人就不好约束了。”
苏意忙说不是,“我并不是想求阿姐放我回去,阿姐有阿姐的难处,我也知道。况且我如今……还怎么回去呢……我回不去了……”说着绝望地捂住了脸。
她又惺惺作态,想勾起她的同情,要是再上她的当,那就是自己足够愚蠢了。
苏月不想同她粘缠,转身便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苏意尖叫:“我怀了身孕,阿姐若不帮我,那我这就去跳井,绝不让阿姐为难。”
苏月听了,脑中“嗡”地一声响,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你又在骗我?”
苏意颤声哭起来,人也抖得风中的树叶一样,“我这个月没来月事,这几日直反酸水,什么都吃不下……我不敢看大夫,可我心里知道,必然是闯了大祸。阿姐,你还记得我们初入内敬坊的时候,符采带着我们去看典乐给人堕胎么?乐工是不许怀私孩子的,一旦被人发现,就是那样的下场。阿姐如今成了梨园使,我却弄得那班田地,阿姐就算不为我,也为自己想想……”
然后便换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拿自己来威胁我,你简直该死!”苏月怒不可遏,又狠狠抽了她一巴掌,“这一下,是为你不自爱!我们辜家世代清白,从没有在室女出过这样的纰漏,你不光害了自己,还玷污了辜家所有女郎的名声,你拿什么来偿还!你这害群之马,羞不羞人,还有脸上我跟前求告。就该让典乐狠狠处置你,你与人私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然而恨归恨,出了这样的事,又能怎么办。果真把事情闹大了,必然会连累自己。
所以有这么个累赘在身边,实在是她命里的劫数,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带来麻烦,恐怕只有想办法把她弄出梨园,彻底远离她,才能让自己得到安宁了。
“那个人是谁?”苏月恨声问,“可是太乐署的乐师?”
苏意咬着唇,摇了摇头。
?弹家接触男子的机会不多,除了太乐署的人,就是那些邀约下帖的勋贵男子。
“难道是去了人家府邸,被人欺负了?”
可她缄口不答,愈发让苏月恨之入骨,“你今日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吧?你被谁害了,须得找那个人算账,你紧闭着嘴巴不招供,那就让典乐用擀面杖伺候你,让你长长记性吧。”
眼见她发火,苏意知道瞒不住,低头支吾着:“那人阿姐也认得,是……是白少卿。”
这下更是五雷轰顶,苏月扬手又要抽她,见她吓得缩起脖子紧闭上眼,到底这巴掌没能落下来。
白溪石那个畜生,真该千刀万剐,梨园里多少女郎都被他祸害了。先前还来哄骗她,大约左等右等等不到她卑躬屈膝上门哀求,所以同样的招数又使在了苏意身上。苏意是个没脑子的糊涂虫,哪里经得住哄骗,恐怕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被他得逞了。
如今那人已经不任少卿了,刘善质跟了冯抱真后,冯抱真自然着手对付他。他骗奸乐工的事,不能拿出来作为罪证,也没有哪个女郎会去指证他,因此便以办事不力为由,把他贬到了廪牺署。
所谓的廪牺署,是太常寺辖下的官署,只不过与太乐无关,掌管供应祭祀时所用的粮食和牲口。白溪石风光是不再了,但也没办法彻底夺他的官爵,只能在冯抱真的能力范围内,远远地发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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