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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叩月一度以为,这样的日子不会有尽头,她会在完成任务后的某一刻解脱地死去,而曙光是一点点出现的,那一个个的战士撑起了王朝的脊梁骨,胜利来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快,她也得救了。
不久后,张知存便从北边逃回来了。
戏合该到这里就落幕了,他们是所有人眼里的患难夫妻,于风雨飘摇之际完成了各自的大义,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他们都把久别重逢想得太简单了,他们是对方荣耀的见证者也是痛苦的亲历者。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她和完颜骏之间不伦不类的关系,是她目睹他从一个天之骄子变成卑躬屈膝的奴。
落差打碎了他们初见彼此时的光环,他是汴京城里风头无两、圣眷正浓的新科状元,而她是皇室最明亮的那颗珍珠,他们哪见过丑陋和阴暗,轰轰烈烈地爱着对方身上最光鲜的那个部分,一帆风顺地成婚,收获万千祝福,只是如今,他们的脸上再也难寻昔日光彩。
他们都受不了,无法岁月静好般地与过去和解、自洽,当支撑他们的伟大信念已然到达终点,他们的生活只剩下一地鸡毛。
他回来后,他们度过了很尴尬的一段时日,莫名变得拘谨、不熟。他们不知道在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对方都经历了什么,他们也都不想讲述,不想询问。因为每次回忆,都要触及那些屈辱的伤口。
于是他们都变得小心翼翼,言辞间只字不提过去的事情,却分明能在对方脸上见到那种刻意的逃避。
有些更琐碎更实际的问题浮到了水面上他们是不是还要同枕而眠?他们该如何像从前一样亲密?他们之间还有感情吗?
张知存借口自己需要养伤,独自住在书房,徐叩月也松了一口气,就当他是真的要养伤,不去细想,不去深究,就这样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再后来,张知存去了一趟沥都府,带回谢却山要被车裂的消息。徐叩月愤怒极了,那是张知存回来后他们第一次发生激烈的争执。
那种愤怒让她口不择言,她骂张知存假君子真小人,她说你怎么不替谢却山去死,这么恶毒的计谋你怎么说得出口……张知存也不回嘴,就这么受着。可骂完之后,一种巨大的无力浮上了徐叩月的心头,她什么也改变不了,王朝护不住它最忠诚的子民,而她身为庇佑在战士羽翼之下的幸存者,她甚至更没有立场骂张知存。
她知道在她不曾亲眼见过的那段日子里,张知存又何尝不是生不如死,如果在同样的境遇下,他一定也会慷慨赴死。或许是想到这一点心生愧疚,又或许是想到可能只差一线,他们也会阴阳两隔的后怕,她抱着张知存嚎啕大哭。
从那之后,张知存开始酗酒,若不喝醉,他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眠。他以养伤为由,拒绝了出仕,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得知谢却山依然活着,他的状态总算有所好转,但酒已经喝上瘾了,戒不掉了。他试过,努力让自己从这种颓丧中走出来,去书院给太学生们讲经。他戴上儒师的面具,可回到家后,他依然是个酒鬼。他已经在这种似梦似幻的状态里找到了甜头,只有这样的时刻他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不那么清醒。
他能看到徐叩月眼里的失望和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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