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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莉并不知道自己被挑中的“肥羊”潜入了房间,还在发愁怎么跟埃里克打好关系。
她觉得埃里克就像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木桶,昨天她又是晃头发,又是用膝盖撞他,他却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后来她不小心把樱桃白兰地弄洒了,他也是冷眼旁观,像傻了一样,直到她蹙眉抱怨,才拿出手帕递给她。怪不得他一把年纪了,还像个雏儿似的,看见女人露胳膊都会移开眼光——也许他就是个雏儿。
切莉不喜欢什么都不懂的男人,那种男人交往起来会少很多乐趣。如果埃里克手腕上没有那块钻石手表,她可能就换个猎物了。看在那块手表的份上,她再会会这个男人吧。
他说,他在加尼叶歌剧院工作。于是,她像那些老派的、肤色苍白的名媛般,穿上有裙撑和臀垫的裙子,披着厚重的披肩,雇了一辆敞篷马车前往加尼叶歌剧院。
她很少来这座歌剧院,一是容易撞到姿色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女郎,二是这里的装潢太过华丽,无论过厅还是剧厅,都一派金碧辉煌。她每次经过罗马柱时,都想用指甲刮点金箔下来。
上午只有卡洛塔的歌剧。与轰动一时最后却死于天花的交际花娜娜不同,卡洛塔是个真材实料的歌唱家,报纸上说,她气息充足的歌声甚至能让吊灯摇晃。
切莉准备一会儿打起十二分精神鉴赏卡洛塔的歌声——不能再犯“瓦纳格”那样低级的错误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二十分钟过去了,卡洛塔还是没能出来。剧院经理解释说,卡洛塔的支气管炎犯了,需要休息半个小时才能演出。要知道这场演出,她花了二十法郎买票——将近她半个月的房租,而剧院并不会因为卡洛塔耽搁半个小时,就让他们多看半个小时,卡洛塔之后是一场芭蕾哑剧,到时候又是另外一批观众了!
切莉又心疼钱,又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卡洛塔休息的半个小时里,她问了一下附近的领座员,有没有一个叫埃里克的人。领座员说:“您问对人了,整个剧院一千多号人,我差不多都打过交道。我可以肯定,我们这儿没有一个叫埃里克的人。”
一切都清晰明了了。那个埃里克根本不是什么有钱人,而是一个骗子,专门欺骗她这种充满幻想的女孩,告诉她自己在剧院工作,也是为了让她支付高昂的演出票价。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怪不得他在大街上也要戴面具,估计就是怕被骗的女孩认出来才戴着那玩意儿——她真是倒了血霉,花二十法郎来看这出没有女主角的歌剧!
作为一个视财如命的女人,在狩猎肥羊的时候丢了二十法郎,比被打了一巴掌还要严重。切莉打开折扇,狠狠地扇了两下,就在这时,卡洛塔终于姗姗地登台了。
她先毫无歉意地道了个歉,然后示意旁边的女仆递来一个粉红色的喷剂,朝自己的嘴里喷了两下,肺炎病人般清了清喉咙。前奏响了起来。她没有唱《浮士德》,而是唱了另一首歌。
切莉很努力地想去欣赏这首歌,却始终没能领悟到它的美妙之处。
它就像一个肥胖的、不爱洗澡的、患了肺痨的女人整理衣服时,不小心抖出了一只黑黝黝的虱子。她抱胸尖叫时,那只虱子灵活地跳进了她的嘴巴里。歌声就是那女人为了把虱子吐出来,而不得不发出的一连串高亢的尖叫声。
切莉听得如坐针毡,她周围的听众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脸庞粉白的贵族,因为卡洛塔的歌声过于高亢,至少跟同伴说了四遍“该你了”(他们在下国际象棋);一个中年男人本来已经进入梦乡,又被卡洛塔的歌声惊醒过来;前面两位妇女则是本场演出唯一两个正在讨论卡洛塔的观众——她们在讨论卡洛塔臂钏上的红宝石是真是假。
切莉一直忍着,等着卡洛塔唱《浮士德》帮她值回票价,谁知,虱子歌唱完以后,卡洛塔一脸愧疚地宣布,她再唱一首夜后的咏叹调,就得去找医生看支气管炎了,“很抱歉让在座的诸位看了一场不完整的表演,我欠大家一个人情”。人情?
这分明是在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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