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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余光偷瞄林无念,终是忍不住涩声问道:“林姑娘,多年过去,你可还记得曾经战场并肩、营帐夜话?我有时觉着你近在咫尺,有时又好似隔着万水千山……”后半句话音隐没在喉间,满是怅惘无奈。
“王爷,我记得说得很清楚,我是林无念,不再是以前的林冰霜,希望王爷时刻提醒自己。”林无念柳眉倒竖,语气森冷得仿若裹挟着冰碴,一双星眸直直瞪向秦容尘,那架势,真恨不得立时抬手给这家伙一巴掌挥过去。
满心窝火地想着,好端端让他来迎州是办正事的,可不是听他在这儿揪着过往情思缠绵个没完没了,当下这燃眉之急,哪容得半分儿女情长拖后腿!
秦容尘被这疾言厉色震得身形一晃,脸上瞬间浮起尴尬之色,呐呐难言。他自是知晓此刻局势危急,谢远那恶贼在迎州作威作福,百姓苦不堪言,自己身负林姑娘重托,理当全神贯注才是,可一瞧见林无念,往昔回忆就跟决堤洪水,汹涌得压都压不住,到底还是失了分寸。
“林姑娘……是我糊涂,唐突了。”秦容尘垂首,双手握拳,指甲都快掐进掌心,极力压下满心绮念,片刻后抬头,目光已然澄澈坚定,“你放心,我断不会再因私情误事,谢远犯下滔天罪孽,定要让他血债血偿,咱们先说这罪证之事。”
林无念见他神色诚恳,绷紧的神色这才稍缓,冷哼一声重归座上,将书卷再度摊开:“哼,但愿王爷言出必行。这上头记录着谢远近几年与京城叛党暗通的密信往来,还有他操控粮价、私吞灾银明细,证据确凿,可真要扳倒他,还缺关键一环。”说罢,玉指轻点书页,神情凝重。
秦容尘凑近细瞧,眉头紧蹙,思忖片刻道:“这关键想必是要揪出他朝中内应,否则仅凭这些,怕他还能寻借口推脱抵赖。迎州城内他耳目众多,行事诡秘,要探这内应消息,得从他心腹幕僚入手,我听闻他身边有个叫冯七的,极为狡猾,却知晓诸多隐秘……”
“陆瑶,你下来!”林无念仰头朝楼上高声呼喊,声音穿破庭院静谧。不一会儿,陆瑶轻轻推开门,身形略显单薄,莲步缓缓下楼,每一步都似带着往昔沉重伤痛。
林无念转头,神色凝重地向秦容尘介绍:“她就是被谢远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证人陆瑶,谢远一夜之间,大火吞噬她整个村子,亲邻惨叫、房屋倾颓,惨状不堪回首。”秦容尘拳头紧握,关节泛白,目光满是痛惜与怒火。
林无念缓了口气,继续道:“祸不单行,她妹妹生得一副绝世容颜,竟被谢远强抢入府肆意玷污,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被折辱致死。陆瑶她为复仇,咬牙乔装潜入谢远府内,几次险象环生,某次偶然在书房角落,不慎听到谢远与幕僚谋划恶行,拼死偷出这份物证。”说罢,林无念玉指点了点桌上的书。
屋内,阿念本在角落默默整理药材,不经意间将这番话听了个真切。一时间,听到陆瑶所述惨事轰然相撞,想到自家也曾遭周君泽爪牙欺凌,泪水夺眶而出,忙抬手捂嘴,不让呜咽声溢出,身子却止不住微微颤抖。
阿念站在角落里,听着陆瑶字字泣血的讲述,只觉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几日来,那个总会在她黯然神伤时递来温热手帕、陪她谈天说地、有说有笑的陆瑶姐姐,背后竟藏着如此椎心泣血的悲惨过往。村庄被焚、妹妹惨死,桩桩件件,似尖锐利箭洞穿阿念心底那层佯装坚强的薄纱。
她垂眸,看着自己脚尖,双手不自觉地揪紧衣角,心中翻涌着复杂情绪。犹豫如藤蔓般缠紧心房,纠结要不要把自己那同样不堪回首的惨状告知林无念。
那些被周君泽杨子实爪牙践踏家园、亲人离散的场景仿若噩梦鬼魅,午夜梦回常惊出一身冷汗,平日里她都尽力深埋心底,可此刻,面对陆瑶的赤诚相诉,秘辛似要破土而出。
阿念悄悄抬眼,望向正与秦容尘低声商议对策的林无念,那挺直脊背、坚毅侧脸,向来是众人的主心骨。可往昔遭遇让阿念怯懦,生怕袒露伤疤换来的是怜悯或漠视。
庭院静谧,唯闻微风拂过枝叶的沙沙轻响。陆瑶莲步轻移,行至秦容尘身前,衣袂飘动间,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直直跪地,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朗声道:“民女陆瑶,参见王爷,恳请王爷惩治恶人谢远,为谢远所迫害之人主持公道,还大家安宁。”言罢,头颅低垂,额头轻触地面,双手交叠在前,姿态恭谨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毅。
秦容尘心头猛地一颤,疾步上前欲搀扶,却又因陆瑶决然姿态僵在原地,只得轻叹:“陆姑娘快起,你这一跪,如千斤重石压我良心。谢远恶行,我早有耳闻,亦决心除之,姑娘此番遭遇,莫要再添这等礼数折煞自己。”他目光紧锁陆瑶,满是疼惜与愧疚,仿若眼前跪地之人是世间所有苦难凝就。
陆瑶却纹丝未动,抬起满是泪痕却灼灼如炬的双眸:“王爷,民女一家死于非命,妹妹遭那畜生玷污凌虐致死,整个村子在火海中惨叫哭号化为焦土,若无公道,亡魂难安!林姐姐让我相信王爷,定然知晓您心怀正义,民女唯有恳请您,莫要让谢远逍遥法外。”声声泣血,字字啼泪,声声砸在众人心中,阿念在旁捂嘴呜咽,林无念亦是眼眶泛红,紧攥双拳。
秦容尘深吸一口气,胸腔怒火仿若要将心肺燃尽,缓缓道:“陆姑娘放心,我秦容尘对天起誓,不将谢远绳之以法,挫骨扬灰,便誓不为人!我亦联络了诸多忠君爱国之士,从官场施压;城中百姓被谢远欺压太久,只需一声令下,民意怒火便能将其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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