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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四 举世无双(十八)(第2页)

他不知道刺刺为什么放开了卫枫,为什么会与他一起从另一端跑上来。但这现在不重要了。他应该早些听到的——只是因瞿安这该死的“同归于尽”,令他满心皆是对趋前还是避后的抉择,竟没有注意他们二人靠近的脚步与呼吸。他现在明白——他选错了。事实证明,他若方才选择向前熄灭引线显然应有足够的时间——就算瞿安或许会因此逃跑,至少刺刺不会面临这样的险境啊!

刺刺当然是看见了他,叫了一声:“君黎哥!”他却只能嘶声向她喊道:“快伏身!别过来!”可是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这么近,根本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望向那即将穿越屋墙的火花,虽知几无可能还是本能地飞身向之掠去。一股从未有过的疾劲之力从他掌心奔腾而出,巨浪般涌向那坚硬的高墙,好像当真还能穿透了墙面,击碎那缕通向死亡的烟火。

刺刺确实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夏君黎从来没有与她说过瞿安身世的真相与突火枪的故事,她当然不可能想到此处还有火药这回事,卫枫就更不必说了。不过两个人的脚步还是迟疑了一下。夏君黎说别过来,让他们快伏身,这几个字总还是听得懂的。只是刺刺的目光一直在夏君黎身上,卫枫听了他这一喊倒是警觉地四处看,险险望见了火光钻入屋墙的那一刹。他不谙雷火机关却到底也是见多了奇兵异刃的半个行家,心头知晓不好,什么也未及多想,只一把将刺刺向后拉过了,带了她便往地上滚。他心跳得从未这般快过,不过这一次——当真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只是——只是太害怕,怕自己保护不了她,而已。

刺刺猝不及防之下跌倒在地,只觉卫枫竟以极大的力气将自己死死按住了,一时惊诧莫名,喊道:“放开!”她已经看到,夏君黎以几乎看不清之速冲向了那屋角,她多少也明白了什么,可正因为此,她更要用力挣扎。“君黎哥!”她几乎哭吼起来,在那般局限之地伸掌击向卫枫。卫枫的身体因此稍稍放松了一刹,咬着唇,依旧一动不动。

电光石火之间——谁也不知道夏君黎究竟成功了没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有那面墙承受不住力道,坍塌下来,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雷火之力正袭向自己。所有人的心中大概都空白了——空白了不知多久,待到完全回过神来,方意识到——没有什么发生。除了瞿安。他深知这条机关路径上的一切,自然早就知道结果。夏君黎只身掠向引线时,他就已动了——只是没有人顾得上他。

他迅速却又从容地攀上了丈许之外的一株高树,从那里准确寻到了他逃出生天的起点——他早就布置下的、连结此地与山下的滑藤。这滑藤并非单纯的藤蔓,是他以藤蔓与鞣制过的牛皮混制的一条极为坚韧的滑索,而他只需要解开并提住同样早已备于此端的唯一一只抓套,便可就着地势,直滑向彼端。

——卫枫此前说,上下山只有山坡那里一条路,他与刺刺若守在那里,任何人要逃跑都必从那里过。他只说对了一半。上山或许确实只有那一条路,可是下山——至少瞿安就展示了另一条。

夏君黎能回过神再应对瞿安时,后者已经从山崖出发了。“这一课学得可好?”他用他出奇苍白的脸微微笑着,好像他真的是最后的胜利者。夏君黎怒极追去,几步靠近,瞿安手中长刀掷出,挟着风势忽烈烈破空飞向他的面门。夏君黎闪避时,侧面风声几乎同时传来——“叮”的一击,有什么与那长刀相撞了,但却因身质轻薄窄细,敌不上长刀的硬劲,折于地面。那是“伶仃”——那辗转来回,始终只意味着背叛的伶仃剑,被还没来得及起身的刺刺终于在手边摸到,见夏君黎遇险,顾不上许多便掷将出去,却终于在它最初的打造者的长刀碰撞之下完全断了,死灰一般落地,再没有了补回原状的可能。长刀因此一击偏移了少许,擦着夏君黎的耳侧而过,“咣”的一声落在山石上。

只此一阻,瞿安已经又远去了一些,无法追及了。但他的最后一句话仍能听得见。“你不杀我,我便还是回报你个秘密,”他说,“你若踏入那屋子一步,必死无疑。”

“呵,”夏君黎也不知道是在对谁冷笑,反正瞿安应该是听不见了,“什么秘密,危言耸听。”

再是不甘,他也只能放弃瞿安。瞿安抵达彼处自然会切断悬索,自己若顺着甚至踏着那悬藤去追,徒然自置危境而已。当下也只能回过头,那边厢卫枫方才护刺刺护得快要脱力,四肢都软了,此时几乎有些发抖,被刺刺又推又踢才起开了身,连忙站起。早前夏君黎疑他另有阴谋,在半山腰出手“暗算”,这口气他还没咽下,这么一番情急变故却也冲淡了些,此时忽然发现夏君黎盯着自己看,多半是瞧见了自己刚从刺刺身上起来这样子,虽然心中是坦荡无比,甚至应该邀个功、或是责个难才是,但不知为何被他一看便有些心头打擂,好像当真是做了错事般,脱口便解释:“那个,我是,是怕有暗器伤到单姑娘,没别的意思。”

这话一出口他便又觉自己奇蠢如猪。想他一向在生意场上也算能说会道,结交新人旧友自诩游刃有余,只不知为何独怵夏君黎,每当了他面就慌了神,说不出一句合场的话来。他心中对自己气极,想要再找补些,又怕愈描愈黑,胸闷无已之下几乎想要掉头就走,才听夏君黎答了一句:“我又不瞎。”

——他就算是瞎的,当也知道方才那般情境下,卫枫是拼着自己重伤硬生生将刺刺护住的——且不论他对刺刺究竟有无什么想法,可这世上大部分真“有想法”之人,甚至自诩“深情”之人,本能之下能做到这般的也并不多。纵然那火药并未燃着,这情他却也承着了。

卫枫微微一愣。夏君黎口气不怎样,可他听在耳中,却觉得受用了些,好像原本抓耳挠腮的心思,忽然就被安抚平定了。刺刺已经上前:“君黎哥,方才——那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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