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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墟天梯
青铜巨门闭合的声响如同盘古开天的余韵,在青禾的骨缝间震颤。当他抬起骨爪,足底传来温润的触感——原本的流沙已化作悬空玉阶,每一级都由半透明的昆仑玉髓砌成,内里流动着银河般的星屑。玉阶蜿蜒入云,尽头隐没在九重雾霭之中,阶面刻着的蝌蚪状文字正泛着微光,分明是《穆天子传》的残章。
“西王母的梳妆镜,映着众生劫。”
墨临渊的声音从玉阶中段传来,青禾抬眼,只见那抹鹤氅身影独坐一座残损的青铜日晷之上。日晷的指针早已断裂,刻度盘上布满归墟特有的时光裂痕,而墨临渊左眼嵌着的新玉镜正流转着奇异光辉——镜中竟清晰倒映着纸鸢对镜梳妆的模样,她指尖缠绕着半根红绳,正是青禾记忆中陈老拐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那根。
“这台阶本是瑶池侍女的银簪所化。”墨临渊抬手轻拂日晷,玉阶表面突然浮现出流动的画面:周穆王的八骏踏云而来,西王母设宴瑶池,金簪银盏交相辉映。忽然,一朵黑云掠过宴席,某位侍女的银簪不慎坠落,化作眼前这架贯通归墟与昆仑的天梯,“三千年了,台阶还记着那天的月相。”
青禾的骨爪触及玉阶,甲骨文如活物般从接触点蔓延开来:「戊寅年,周穆王驾八骏西巡,瑶池宴罢,天梯崩。」字迹尚未完全显形,玉阶表面突然映出无数倒影——牧野之战的烽烟中,一位将军的面容与青禾的骨脸重合;黄河改道的洪峰里,纸鸢抱着襁褓站在决堤处;最清晰的,是方才在归墟看见的冰棺场景,纸鸢的耳坠在棺底闪烁,而她的眼睛正透过玉阶与青禾对视。
“这些都是被昆仑镜篡改的记忆。”墨临渊的声音突然低沉,玉镜中纸鸢的影像被一道黑影撕裂,“西王母用梳妆镜碎片封印了你的痴魄,却忘了镜中倒影亦能滋生执念。”他抬手掷出一枚阴阳骰,“怨”面朝上落地,玉阶倒影瞬间扭曲成血红色,“比如现在,赤水巫盟的圣女,正带着你的痴魄来讨命了。”
悬棺迷城
穿过三重云海时,青禾终于看见昆仑墟的真容——九十九座青铜棺椁倒悬在云层之上,棺盖如莲花般层层绽放,每具棺椁都用手腕粗的铁索固定在中央的不周山残骸上。铁索另一端拴着的,竟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上古异兽尸骸:蛊雕的羽翼化作连接棺椁的桥梁,朱厌的骨架撑起哥特式的城楼,相柳的九个头颅在下方的护城河中翻涌,每道伤口都在渗出银色的星砂。
“墨舟卫,迎客。”
墨临渊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弧线,城池中央的祭坛突然亮起。半截不周山残骸渗出的银色液体落地成雾,雾中凝结出三百个玉人——她们身着素纱襌衣,眼眶里嵌着细碎的星砂,裙裾间飘散着昆仑雪晶。青禾的骨火突然剧烈跳动,因为他看见这些玉人手中捧着的青铜剑匣上,刻着与陈家族徽相同的双蛇交尾纹,只是蛇瞳处多了一滴血泪。
“小心!”
墨临渊的提醒迟了半息。玉人们的星砂眼眶骤然爆亮,剑匣同时弹开,三百柄刻满诅咒的青铜剑挟着冰风袭来。青禾本能地挥爪格挡,骨爪与剑身相撞的刹那,剑身上的咒文突然活化,化作人面蛇身的怪物攀附在他骨架上,用颠倒的口音吟诵:「东望昆仑,其光熊熊,西王母穴,万劫不复——」
墨临渊的鹤氅在风中炸开,布料上的白泽纹化作实体白泽兽,仰天咆哮震碎漫天飞剑。青禾抓住机会扣住一只人面蛇身怪物,发现它的核心竟是半枚残破的归墟沙漏。“这些是西王母用星砂炼制的傀儡,”墨临渊甩袖扫落残余剑雨,玉镜中倒映出祭坛深处的景象,“她们的‘心脏’,是不周山截留的时光碎片。”
话音未落,护城河中传来巨响。相柳的某个头颅突然转向青禾,眼窝中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星砂,巨大的蛇信扫过朱厌骨架搭建的城楼,竟将整座城楼扫向青禾。墨临渊咬牙挥笔,在虚空中画出“镇”字,日晷残骸突然发出共鸣,将坠落的城楼定在半空。“昆仑墟的每块砖都是活的,”他的额角渗出墨色冷汗,“尤其是这些异异兽尸骸搭建的——”
赤水红颜
骨笛声就在此时穿透云层,如万鬼哭嚎般撕裂时空。三百赤水巫女踏着朱厌的臂骨越城而入,她们的祭袍已换成昆仑雪纺,额间血玉在星砂光线下泛着紫黑色。为首的圣女掀开面纱的瞬间,青禾的骨爪几乎捏碎自己的肋骨——那分明是纸鸢的面容,却带着赤水巫女特有的妖冶,额间血玉裂开第三只眼,瞳孔中流转着焚天咒的赤焰。
“青禾道友,别来无恙?”圣女的声音像纸鸢,却多了几分冰窟深处的寒意。她抬手抚过胸前的烙印,正是往生阁阴阳骰的“怨”面图案,“墨阁主当年在瑶池偷换命格,可曾想过,被剥离的痴魄会在赤水河畔生根发芽?”
墨临渊的判官笔突然剧烈震颤,笔尖在空气中不受控地划出“痴”字。圣女轻笑,指尖掠过随身携带的冰棺残片,残片表面立即浮现出青禾在归墟看见的幻象:三千年前的瑶池,墨临渊手持金簪,将一团赤焰般的光魄注入纸鸢体内。“你封入她体内的,不是普通的痴魄,”圣女逼近青禾,骨笛尖端抵住他的额骨,“是西王母炼制金簪时,从他身上剥离的——烛龙逆鳞的精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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